如果一心沉醉于对水的钟爱之中,大概就会在某个入迷的瞬间体会到最真实的流动的美感。尤其深林间依旧保持着清新自然之气的泉水,是最令人喜欢不过的。它从繁芜丛中轻轻穿过,又绕过青湿圆滑的石头,带着原始的朴素清凉的气息来到你的面前。这时的我甘愿做这泉水中的鱼,将整个身体都勇敢地渗透在这奢侈的宁静中。
鱼对于水的依恋是深沉的,它的一生都游离于水的世界。鱼与水相互融合,相互给养。鱼是聪明的,它将自己永远地沉浸在这无声却并不孤独的世界,也一消洗去了所有的繁杂与污秽。外面世界的喧嚣于它已毫无意义。它欣赏因永远流动而新鲜动感的生命,因此鱼将它的生命托付于水,也承载着它对水百分之百的信任。因此,当有一天水不再流动,不再注入新鲜的血液,鱼也忠于它的选择。在为水感到悲哀的同时,鱼也甘愿交付出自己的生命。鱼的一生,对这水大概有着永恒的眷恋,才会在放弃水的同时,也放弃了时间。
不止是鱼,水对鱼的爱恋也是如此。水因重力而流动,却因鱼的存在变得灵动。不知鱼是否知道且明确了水的心意。我想鱼生活在这灵动清澈的水中,与水紧密地融合着,倘若留心,便能时刻察觉到来自水的快乐与温柔。因此鱼大概也是知道的,便更乐于被水包容着,享受着它与水的世界。鱼与水的诗,就在这样的意识中延伸着。
但是,与鱼作的诗相比,水作的诗的范围就广多了,气势也磅礴多了。水大概天生奔放不羁,因此它作的诗,似乎总是有一个很长的时间和空间的跨度。而鱼就不同了,它在狭窄有限的时间中,在依恋着水的过程中写着它的诗,关于水的诗。这样的诗,是单调的诗,犹如一个满脸皱纹,皮肤干瘪的老太太,令人在疲劳的欣赏中感到一丝心酸。虽说是相互爱恋着,但水对鱼的眷恋终不及鱼对水的多。但毕竟水是“上善”,能够容纳万物,也可以在行程中领略到自然中绝美的风景,而那些美丽的地方是鱼永远也无法企及的。鱼只是鱼,它作为微小的存在,被水容纳着,也只容纳着水。它的生命与水紧紧相连,它与水的诗是最凄婉的诗。
从这个角度看,鱼似乎是舍己而悲哀的,但它甘愿是它、幸于是它。就如《先知》之言,“爱不占有,也不被占有,爱在爱中满足了”——鱼在诗中便已满足。
鱼与水的诗,在水感知到鱼的存在中,在鱼摆动着尾巴,享受着来自水的快意时就已经开始了。这样的诗,缓慢而急迫地延续着,一直延续到鱼生命的尽头。因此,每一条鱼都拥有一首同水之间漫长的诗,而每一条河流,在奔腾或缓慢的流动中,在那浩荡或宁静之下,都隐藏着无数首与鱼的诗。这些诗,随着鱼的死亡也一并消失,也随着鱼的诞生而出现。如果鱼因为失去诗和自我而心痛,那么这河流中永远注有新的活力的,如诗一样存在的许许多多的“新生命”大概就是唯一有效的安慰了吧。从这个角度看,鱼和水的诗,将是不朽的。
鱼与水的诗,明媚中透着幽暗,快乐中饱含艰辛。鱼的世界是水,水的世界是整个天空。这也是诗的魅力所在。如果可以,我愿意做一条自由的鱼,把水当作整个世界,用我的生命写一首与水的诗。
(以上图片均源自 优美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