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偷走了我的emoji
作者: 倪世聪   日期: 2017-06-11 20:05    点击数:

1
 
  一觉醒来,我像往常一样按停手机上的闹钟,又习惯性地点开了微信。

  图标右上角的红色小圆点总是弄得我心里痒痒,不点开就觉得少了点什么:也许会错过一则搞笑的段子,也许会错过哪个同学晒出的精致诱人的美食,或者是我不曾去过的高大上的音乐会。总之我不愿错过什么,但我始终只窥屏,不点赞。

  我自认为是网络社交的能手,各大社交软件平台里的表情包就是我的聊天武器。有人发红包,我就发个“谢谢老板”,配上一个傻里傻气的谄媚笑脸,发红包的人也无比受用。有人倾诉伤心事,我就用“抱抱”的表情表示同情。倾诉的人也不见得有多伤心,我呢,并不怎么关心,却也象征性的用表情包来安慰。“笑着哭”的表情最是好用,屏幕的另一方无论说什么,我都可以发这个表情。挺好,哭笑不得。你猜我想哭,还是想笑?

  很多人都渐渐习惯了这种交流,和朋友之间联络感情的方式慢慢变成了网聊。有些话语碍于羞涩不好说出口,有些话题接不下去,这时候我的表情包就派上了用场。伤心的、生气的、尴尬的一切情绪都可以用emoji一一化解,再也不怕找不到聊天话题的切入点。搜图,选择,发送,顺带发一句“我们来斗图吧”,便将对话轻而易举的转移并继续下去。

  我始终为自己收藏的大量表情包沾沾自喜,却不料在一个普通的下午,它们会忽然消失。没有了武器,我的聊天防御体系自动瓦解。

  “叮——”一条消息提示音和震动声扫去了我的大片困意。“系统将在3秒内自动清除您所有的表情包,现在开始倒数:3——2——1——清除完毕,现在开始您已失去使用表情包的权利。”

  “Game over!”我当即处于死机状态的脑袋里忽然蹦出这一句话。短暂的空白之后,我开始尝试各种方法拯救我的表情包之库:修手机,换卡,换手机。胡子拉碴一把年纪的手机维修大叔看了我这个状况也只是摆摆手,说:“嘿,这也奇了,我也是头一次见。”尝试无果,只好放弃。



2
 
  “你有一条新的消息。”手机屏幕亮了起来,“在吗?”

  我点开一看,没有备注名,愣了几秒,也没想起来这朦胧的女生头像对应的人是谁。

  “谢谢你那天送的伞,想请你吃个饭。”我的手机再次震动。送伞?噢——是那个漂亮的女人。

  那天下暴雨,天空暗沉沉,布满了翻滚的浓云,雨也是突如其来,砸得地上的人们措手不及。她当时站在百货商场门口踌躇,似是没有带伞,狂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可丝毫不影响她精致而完美的面容。我心一横,走过去把伞递给了她。

  “谢谢,”她说,“不过先生,你……带了两把伞?”

  “不,你拿去。我刚好和朋友在这边吃饭。”我说着,准备转身离开。

  “等等,加个微信吧。”

  “好。”

  自那次之后,我却没有主动找她聊过天。社交生活的关键在于控制恐惧。失去表情包的我丢盔卸甲,被社交的恐惧弄得疲惫不安,好像一只蜗牛缩回了本身背着的保护壳里,不愿面对外面的世界。只是有时候我也不知道,蜗牛的壳,究竟是保护,还是沉重的枷锁。

  我犹豫了许久,终是回了一个字,“好。”



3
 
  再次见面,没有约在餐厅,而是在上次商场附近的星巴克咖啡厅。我早早找到位置坐下,又开始习惯性地刷朋友圈、聊天。只是没了表情包的聊天让我提不起兴趣,好像不是一个人找另一个人,而是一句话找另一句话。没有及时回复的快感,没有理所应当就可以拿来用的表情和文字,还有什么意思呢。

  “Hi!”她环视店内,轻声打完招呼,就在我对面坐了下来。我飞快的扫了她一眼:卡其色的风衣简约大方,同样的精致的妆容,今天的她没有上次雨天里的狼狈,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

  “嗯……你好。”我放下手机,抬头看她,甚至不敢看她的眼睛。只是知道,此刻,她来了,她就在这里,就在自己的对面。

  “上次真的挺感谢你的。那天,又下雨又撞上高峰期……要是没有你的伞,我估计都回不了家。”

  “嗯,小……小事。”

  我只好这样,端起茶杯佯装喝茶,觉得自身异常轻盈,感觉自己异常拙重。要是有表情包就好咯,我想着,我一定会发一个“害羞”的表情,再“送花”给她,这样她就知道我对她的好感。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沉默着。我知道自己此时的面无表情和散发出的疏离的气息只会将她推得更远,也将自己推得更远。

  她似乎并没有感到我的不自然,而是自顾自的说了起来。她讲起她的那天一个人逛商场,讲起她是一个程序设计师,讲起她也和我一样,在咖啡馆里不点咖啡只喝茶。

  “先生,你在听吗?”她端起茶杯问。直到现在,我也没敢直视她的脸庞,或是仔细的看一看她,只是沉浸在她的声音里想象。

  “在听,我……我就是有点不习惯。”我憋出了一句话。

  “不习惯什么?”她似乎有点惊讶,又似乎无动于衷。

  “我一般都网聊,现实里不怎么习惯聊天。”我只好实话实说,又补充道:“网聊比较有意思,还可以都吐槽、斗图。”

  “噢——”她了然,轻轻地笑了,语调忽然变得阴森,“很巧,我最不喜欢的就是斗图,最近设计了一个程序,黑进了X系统,随机删掉了很多用户的表情包,而且是永久性的哈哈哈哈哈哈……”
 
  我仓促地逃离了星巴克咖啡厅,想起她亮得不像样的眼睛和令人毛骨悚然的语气,一阵阵后怕。真是个怪人!

  回到家,手机上忽然跳出来一则新闻:“RV公司研究出的虚拟网络系统已经被黑客Z入侵,部分用户的表情包都被彻底清除,并且Z发布声明不久后将清除所有用户的表情包。”

  额上太阳穴隐隐作痛,我整理好了思路,拟好了框架,盯着手机输入了一长段话,希望她放弃这个决定。点击发送——

  “消息发送失败,你们已不是好友。”


  (图片来源于网络)



[责任编辑:张蒙]
无标题文档
源自华中大学迁西版校报
中国高校传媒联盟会员媒体
教育部第五届全国高校百佳网站